普通人。

他们的死和她们

如果连他人的死亡都无法为你注入生命力,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我刚才把我的学生送走。

中午在我的黑屋子里,接到一个电话,黑屋子信号很差,是个如同吞下很多食物之后,胃部沉重如铅块的男人的声音,那边背景非常安静。

“……我是她的家长,请你和……她爷爷……了,周三就不,还是周四就不来上课了。”

是她的爷爷去世了。

说来可耻,我答应下午去给她开假条,我以为是下午放学后。故而我重新进入梦乡。在梦中的图书馆里,我是一只wuppo,面对着众多我无法战胜的敌人。发现了图书馆通往五楼珍贵图书的隐藏道路,摊开一卷残破的心经独自坐在正在激烈进行学术讨论的年轻人桌子之间,觉得自己是个假货。

下一次我醒来,“……您好,我是她的哥哥。我在校门口等她。”

“对不起,我再确认一下,是她的哪位亲人去世了呢?”

那边明显安静了两秒。

“爷爷。”

我迅速穿好衣服跑了出去。我没有权力这样问的。

刚好是下课时间,跑到四楼我们的班上,门早已经关闭了。物理老师,他们称为刘妈妈的人已经开始上课。打扰了,刘老师,请把她喊出来。她不信地指了指自己。

“你收拾一下东西,你爷爷……”

我他妈居然挤了一个笑容。我就不能不那么愚蠢吗。

“……我先说节哀顺变。”

她的脸从困惑,瞬间肌肉扭绞在一起,因为用眼过度而发红的巩膜更红了,“我爷爷……我爷爷怎么了?”她大张着嘴哭泣。

“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你哥哥在底下等你。”

她跑进教室,我去办公室开假条。我知道她一定哭了。但没有办法。

在楼梯口我遇见她,我问她她的宿舍,即使只是10秒钟,我和她感到一样漫长,也一样感觉到我的冰冷。

我想我最冰冷的是在她父亲打完电话之后,还去发短信提醒他给我请假短信吧。

现在想想,多么自私而不顾人情的行为啊。

她跑在我前面,我紧随她后面跑下去,一直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冲出校门,她找到她哥哥的车,我看着他们远去。留在原地把假条写完,交给保安。


另一天的时候。我连滚带爬从黑屋子出来。

梅花在教室里,我把她喊出来。告诉她她父亲的事,请她节哀顺变。梅花道谢。她总是会非常平静的向我道谢,且总要加上我的姓。

梅花没有人来接她。她的母亲也是重病。“只是时间问题”,智妇在谈到那笔资金的时候这么说。

我给了她100元,又把手机给她。

那时候她背着书包,往公交车里投了一元钱,静静坐在窗边的位置。由于难得的晴天,玻璃是泛着蓝光的。

梅花总是很安静,非常安静,太安静。

她是我们最优秀的学生,我以为没有之一。她从不多说自己的学习动机,但我们均知道她心思如深水。

后来梅花执意还我一百元,我收下了。

再过了好几个月,我看见梅花和同宿舍的室友一起打闹谈笑。我很开心。

梅花没有和其他人不一样,智妇说得对,她在初中已经得到太多可怜的目光,听了太多那种认为她除了学习别无出路所以才这样努力的话。

她是普通的少女。大家眼中普通的牛人。

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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